咕咕咕哒_簑

遇珠(完)

“小殊!林殊!不能再喝了!”

“萧景琰你把酒还我,老子还没喝够,老子没醉······臭水牛······”

“你喝得够多了,跟我回去!”

夕阳之下的湖边,红衣少年和白衣少年拉扯做一团,红衣的那个正奋力抢夺白衣那个手中的酒壶,而白衣少年即使已经醉得打晃,仍然对被抢走的酒念念不忘。

萧景琰架着醉鬼林殊踉踉跄跄地往回走。醉了的林殊不安分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,酒气和着少年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,夹着一二胡言乱语,语无伦次的“景琰别怕”之类,语气时而深情时而戏谑,叫他面上止不住地发烧,萧景琰觉得这条熟悉的路真是无比的漫长。

他没想到一颗珠子幻的妖怪也会喝醉,更没想到这颗珠子的酒品奇差,喝醉了胡言乱语不说,还十分不安分。对他动手动脚算轻的,有时嚷嚷着要给他泡茶,即便他醉得茶壶都拎不稳;有时路都走不直,就逞强非给他演示什么枪法······萧景琰每次都得提心吊胆地看着这个醉鬼,免得他一不留神把自己烫到或者摔倒。最严重的一次,萧景琰好不容易把他哄睡了,自己筋疲力尽地去休息,结果一觉醒来,他是被八爪鱼状缠到他身上的林殊给压醒的。

萧景琰受到了巨大的惊吓,即使林殊好言好语地给他赔罪他也几个月没让林殊沾酒。

总而言之,萧公子那全城姑娘梦寐以求的豆腐被这颗流氓珠子吃了个遍,萧景琰这辈子没操过的心也为这颗珠子操了个遍。

所以说,当林殊遇上萧景琰,当萧景琰遇上林殊,有些东西,多少世过去都不会变的。


有了林殊的萧景琰的每一天都鸡飞狗跳,而城中这一年,是真的鸡犬不宁。

城中有妖祟作乱,好几家的后生闺女相继被迷,一时人心惶惶。萧景琰偷偷带林殊去看过,林殊说可能是狐妖。

萧景琰明白不是所有的妖都像他的这只这样正派,可是看着那些人家里愁云惨雾的,还是觉得难过。

他也不敢时常叫林殊现出人身了,即便他知道作乱的不是林殊,满城乱窜的道士却不知道,谁知道哪一个会不会找上门来。

“小殊,你······有没有办法?”

手心里的珠子默然许久,“办法是有的,只是······”

“有什么为难之处吗?”

“没有,我在考虑如何对付那妖孽罢了,我救便是,”珠子里轻笑了一声,“等我回来,你可得请我喝酒。”


萧景琰不知林殊用了什么办法平了狐祟,但是城中欢天喜地地庆祝妖祟平息的时候,他却心急如焚。

林殊没有回来。

已经第十天了,仍是音信全无。

一开始萧景琰以为那妖怪也许难对付,拖了些时间,还能勉强安慰自己,不会有事的,那颗珠子那么聪明那么厉害,不会有事的,说不定他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呢,然后看到自己在这里急得团团转,又得笑上好久······

随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,他心底的不安却是越来越浓。

若是,若是林殊真的出了什么事······萧景琰简直不敢想。


第十天晚上,萧景琰方从噩梦中惊醒,惶然四顾,发现他挂心了十日的珠子此时正好好地躺在他枕边。

他简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把它握在手里,“小殊,小殊!”

他无法解释这种感觉,好像只有触到它,念着这个名字,适才梦里那溺水一般的绝望和恐惧之感才能稍稍平静下来。

“别叫了,没用的。”

陌生的声音忽然响起,萧景琰这才发现床前站了个白衣男子,抱着手臂,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

“你是谁?还有,什么没用?”

白衣人拱了拱手:“鄙人蔺晨,是这颗珠子的朋友。没用的意思么······”他故意拖长了声音,等萧景琰的眼睛都快瞪出来才慢悠悠地说,“就是它死掉啦。”

“不可能!你胡说!”它明明还好好地在他手心里,什么死掉了,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一定是在骗他,一定是!

“不信的话,你叫它应你一声?”蔺晨轻嗤一声,摇了摇头,像在笑他的自欺欺人。

“小殊,小殊,你没事的对不对?小殊你应我一声好不好,别捉弄我了,求你······”

四壁死一般寂静,萧景琰觉得他快要被心口那越来越沉的恐慌淹没,连呼吸都不能。黑暗潮水一般向他涌来,他的意识渐渐破碎,片片飞散。

只是这一次,再没有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将他拉出黑暗,也没有人扬着明亮的笑脸告诉他,这只是一场恶作剧。


“小殊!”

脸上有温暖的触感拂过,温和的声音响在耳畔:“琰儿怎么说胡话了,可是做了噩梦么?”

萧景琰迷蒙地睁眼,看清床边坐着的人:“母亲······”

原来这只是个梦,可是这又不是个梦。

蔺晨最后带走了那颗珠子。他说,林殊没有死,但是灵气散失殆尽,也离死不远,化回本体陷入沉睡,或许还能撑多一段时间。蔺晨会带它去寻访救治之法,也许找得到,也许找不到;也许三年五年,也许十年二十年,也许······

萧景琰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那颗陪了他十年的珠子,见到那个活力十足的,会与他喝酒会捉弄了他以后哈哈大笑的白衣少年,可是即便是一辈子,他也愿意记下去等下去。

萧母看见她一向刚强的儿子红了眼眶,像个迷了路的孩童一般无助地呢喃:

“母亲·····”

“孩儿丢了一颗珠子,孩儿找不到它了······”


“梅长苏,你呀,你呀,”蔺晨恨铁不成钢地戳着手里的珠子,“一沾上萧景琰,你就上赶着找死!做人时是这样,做了妖还一点长进都没有,我蔺晨怎么会认识你这么蠢的家伙!”

珠子里传出梅长苏一贯气死人不偿命的浅笑,“不是你捡的我么?”

“不想死的话乖乖给我闭嘴,不许说话。”


十七年前,这一世的萧景琰出世的时候,蔺晨恰巧去看过他。那个天下最傻的梅长苏自然是偷偷跟着的,蔺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在附近找到他。他也就顺口和梅长苏提了一句这孩子命数不祥,七岁之前恐有早夭之忧,谁知梅长苏就弄出了这么多事情,还差点把他自己的命又赔上去一次。

梅长苏不能贸然插进萧景琰的生活里去,乱改凡人命数于妖而言是大忌,也不知会给萧景琰带来什么别的祸患,他不敢冒险。他只好日日夜夜地跟着萧景琰,准备万一他有什么危险,自己拼了命也要救下他。

所幸萧景琰平平安安地长到了七岁,并没有出什么事。梅长苏却并没有松一口气。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危险叫他倍觉无力,他不知道它何时会降临到景琰头上,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,自己可有几分把握挡下······纵使他有豁出命去的决心,运筹帷幄的才智,却对天命也是毫无办法。

天命,天命!什么天命,夺去他七万弟兄,不与他天年也就罢了,连景琰都不肯放过么?

那日是梅长苏心中烦闷,多饮了两杯酒,醉中误闯进了一个老书生家中,又叫他恰巧看见了纸上的故事,见妖桃而折之······

他忽然灵光一现。若是景琰自己捡的他,是不是就不算他硬闯进景琰的人生里?

梅长苏忙忙地去寻此刻应该在学堂里的萧景琰,却得知学堂提早下了学,而萧景琰已经往湖边去了。

湖边!这种危险的地方对七年来几近草木皆兵的梅长苏而言不啻五雷轰顶,他提着口气飞奔而去,将将赶得及到萧景琰前头。

所以萧景琰捡到了那颗珠子,而他听见珠子对他说话也不是幻觉,梅长苏的确希望他快些离开这个地方。


萧景琰的七岁过去了,次后也没有出过危险,梅长苏慢慢才放下心来,看来那个见鬼的天命确实已经过去了。后来他仔细想来,最可能的是湖边那次,景琰本该遇险的,自己阴差阳错地救了他。


只是他这只不在轮回中的妖,毕竟妄改了天命,世上本没有白得的好事。萧景琰十四岁那一年,梅长苏再见到蔺晨,蔺晨说,他的灵气已经接近枯竭。换句话说,他要死了。

死了便死了罢,能陪景琰这么多年,也不枉了他游荡世间数千年。梅长苏本是不甚在意的,只是他不该一时心软,现了人形给景琰看,怕又要让景琰伤心一次了,却怎么办才好。

斩了那只狐妖,灵气也接近溃散时,梅长苏想起的还是那双清澈如旧的鹿眼,自己没办法回去陪他喝酒了,景琰怕是又要哭了罢,景琰······

最后的意识里,是蔺晨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:

“梅长苏!你不要命了!”

极其熟悉的一句话,仿佛他还是琅琊山上偷了酒喝的麒麟才子,他也还是白衣翩翩的少阁主。

他的意识散去,坠入一片黑暗。


一晃又一十三年。

桃树下青衣公子拱手为礼:“萧公子。”

“你是何人?”

青衣人极温雅地一笑:“在下,林殊。”

“小殊,是你吗?”

正是江南好风景,落花时节又逢君。


END

啊啊啊终于写完了······

喜!大!普!奔!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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