咕咕咕哒_簑

【靖苏】君臣组之一(中)修改版

一个月前的文今天居然被屏了,不知道能不能被放出来,干脆重发

改了一点点

平行世界年上设定,琰帝和苏卿的场合

梅长苏现在翰林院中领着一份清职。翰林院是个清闲所在,尘浊气染得较别处少些,若早些年头,朝中风气尚好的时候,常出铮铮谏言和巍巍史笔,也是天下读书人多半向往着的去处;自然,那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,近些年来,大梁朝堂几番人事翻覆之下,这方天地已渐渐远离朝局中心,藏书阁中经史典籍蒙尘日久,而渐渐变为蝙蝠燕子和三五个仕途乖蹇的书生消磨日子的去处了。

那日皇帝遣了他回去,其后数日亦未有诏令来,梅长苏也就做回他的芝麻官儿,每日依例点卯,悠悠闲闲地读书饮茶到下值,全不管他这一“失宠”,背后又生出多少闲言碎语。多少人嫌这去处穷酸不堪,削尖了脑袋往别的官署挤,他倒是喜爱这里的清净。

 

隔日院里却热闹起来。晌午时分,正是春日里暖融融的日光与和风熏得人倦意上来的时候,鸟雀也叫得懒懒的,忽然就拥进来好些穿着宫装的女子,也有些公公,唧唧喳喳的,嚷嚷着传圣上赏赐,惊得正躲懒的众人一齐跑出来,一时都被这前所未有的热闹惊得呆了一呆,揉着眼睛面面相觑,几乎忘记了接旨的礼数。

一时间又是一番谢恩的折腾,接了些大大小小的赏赐,诸如御赐的文房四宝和稀奇的异域佳果种种,这才自宫人们的七嘴八舌中弄清了赏赐的缘由,什么大将军大捷回朝,什么宫里又新晋了某位娘娘,圣上龙心大悦,故而大赏百官云云。朝中的事情大多飞不到这荒僻所在来,故而众人多半也听得云里雾里,总而言之便是皇帝老子他今日高兴,大家沾光,于是皆大欢喜。

梅长苏年前才解褐,到这里来不久,资历尚浅,倒比这些整日消沉的书生清醒些。他跟在众人后面受了赏赐,正暗暗思索这赏赐来得古怪,忽地自众人的嘈杂中有一句落入耳畔——

宫里晋了新娘娘,皇帝为这喜事吩咐的赏赐……

暮春正午的日光暖融融地落在树顶上,他却觉得周身仿佛一霎间失了感知,也听不大清楚那边厢的吵吵嚷嚷了,只有这一句,碎冰似的在他心头翻翻搅搅,翻涌出一种莫名的失措和茫然,随后那冰又滴滴答答地化了,搅和得思绪也泥泞一片。

他分明是清醒的,正如他此刻明明白白地知道,宫里有了新的美人,皇帝因此高兴,不过是重演着在宫墙中发生过千百回的事情;然而清明的同时,眼前却不住地闪过年轻天子俊朗的面容,那人温声唤他“苏卿”时候的样子,时常看着他欲言又止,而后便无端笑起来,抑或不知哪里寻来一句俏皮话儿,于二人的谈话中间突兀地冒出来,一双眼殷殷地看着他,似乎指望他笑上一笑……百转千回,当他试图把那人的面容和宫墙之中的莺声燕语叠到一处时,蓦然感到一阵溺水般虚浮的恍惚。

而后便是胸臆间莫可名状的窒闷和隐隐的疼。

 

或许因了这点疼,这时候才知道,原来皇帝是皇帝,萧景琰是萧景琰。

往日梅长苏出入宫禁,从来以为自己胸怀坦荡,初初听闻宫禁间的流言,也曾质问过自己是否存有攀附的心思,然而于宫禁之间,偶尔窥得娇艳的宫妃袅袅娜挪,心中的一片清明亦被用来自证清白,直到此刻才豁然开朗,原来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。所谓坦荡,不过是因为他知道那是帝王家事,却有意无意地将帝王虚化作龙椅上的一抹影子,而于他自己,那个与松下对弈,花间把酒,神魂契合到可以醉笑忘形的青年,他从来只当他是萧景琰,会对他笑得很温柔的萧景琰,而非大梁的皇帝。

或许这时候才豁然明了,原来自己待他终究是不同的。却也已经迟了,明了这一点的同时也忽然明白,原来那个人终究是九重天上的帝王,而他不过一介孤臣,恰如星河千丈,遥隔山海未可平。

 

正自恍惚,袖口忽然被人轻轻一拽。梅长苏自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,这才看清几个同僚皆面露窘色,且纷纷将目光投向他,里面仿佛藏了些期待。

一问,方知原来宫里人传了圣意照例要讨些好处,然而这群书生原本便是吃了不懂钻zuan营的亏,才困厄在此处,在翰林院日日与虫鸟并清风为伴,俸禄亦薄,那里搜得得多少银钱来?一干人里能指望些的,也只有据说圣眷颇隆的梅大人了。

梅长苏哭笑不得。皇帝是时常召他伴驾,却与这些人所想的不同,无非把酒对谈风月,极少赏赐他什么贵重东西——若说出去,大约是宫门口扫地的宫人也不会信的,然而确实如此,他与萧景琰的交情,便同这位皇帝陛下的家底一般,说好听的,是君子之风,清淡如水,不好听的,便是一等一的一穷二白。

也恰是萧景琰极少以帝王姿态赏赐于他,梅长苏才每每模糊了二人的身份之别。

他不知这也是帝王的一点隐晦心意——天子要赏赐谁,原是最容易的,不过是起一时的欢心,张口一句轻飘飘的吩咐,换来臣子伏地谢恩,皆大欢喜;然而赏赐一出,便是挑明了君臣分际,这是天子待臣子的恩宠,却不是他萧景琰与知己好友的交游之道;相较之下,他宁可拿朝事纷繁间的一点珍贵光阴,去换那人让天光也失色的展颜一笑。


往身上寻了一阵,随身的无非一点银钱,和一个琉璃扇坠子。甫一拿出来,就被两眼放光的同僚们抢了过去,待他想起有些不妥处来,那点东西已被宫人们欢欢喜喜地分完了。

东西拿出去了,再要回来也不妥,一句话滚到唇边,梅长苏终是无声一叹。罢了。

他茫然地在院中站了半晌,直到日光烤得身上微微发热,才想起来他方才似乎正烹着茶,大约此刻已经烧干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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